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TUhjnbcbe - 2025/3/23 15:59:00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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儿子趴在老刘的耳边,对昏迷不醒的父亲呼喊:“爸,您醒醒,一定要坚持住啊!俺妈去做红烧肉了,马上就端来了。”

好一会儿,老刘才慢慢睁开眼睛,急促喘着气,吃力地说:“我等不下去了…...让你妈别做了…...”他费劲地转动眼珠,叹息着低声说:“我好想吃红烧肉啊…...我好想吃啊…..."旁边强忍泪水的女儿握着老刘的手,哽咽着说:“爸,您别胡说,没有事的。等您好了,我和妈妈天天给您做红烧肉吃。”老刘一下睁大了眼睛,头轻轻晃了几晃,喉咙里“咕噜咕噜"响了几声,然后头一偏,眼睛也慢慢闭上了。女儿只觉得手中一紧,随后那只手没了力气,只剩温热…...儿子和女儿一边急忙喊爸,一边放声大哭。屋里陪伴的众亲友也红了眼圈,默默流泪。

这时候门猛然开了,刘婶端着碗扑进来,嘶声哭喊:“老伴啊!肉烧好了,你吃一口再走,你好歹吃一口啊…...”刘婶的声音哽住了,没等儿女上前搀扶,就摇晃着身体倒在了地上。

那碗打翻在地的红烧肉,汤汁四溅,还在冒着热气。浓浓的香味,伴随着刘婶母子撕心裂肺的哭喊声,萦绕在室内,萦绕在每个人酸酸的鼻端…...

说起老刘,年轻时也是条响当当的硬汉子。从部队退伍后,在上世纪六十年代未到九十年代,当了几十年的农村基层干部。先在大队(后改村),再到公社(后改乡),一直保留着军人作风和农民本色。干起工作来风风火火,绝不拖泥带水;做起农活来有模有样,细致勤劳。那个时候的农村干部,不脱产,官职倒像是兼职,没有任何特权。除了和老百姓一样犁田打耙,春种秋收,还要处理各种各样让人头疼不已的大小纠纷。上到房屋田地,下到鸡毛蒜皮,哪一件事都要拿出十分耐心,付出百倍精力。老刘笃信一句话:万事抬不过一个‘理’字。因此他碰到这些情况,都是以理服人,不管你是干部、群众,还是自己的亲朋好友,统统一视同仁,绝不会厚此薄彼,偏袒一方。仅凭这一点,老刘的几十年工作生涯中,就很少有人在背后嚼舌头骂娘。

在大队的时候,老刘靠劳力挣工分,年底再加上不多的干部补贴工分,一家人把日子过得紧紧巴巴,只差没挨饿受冻。调到了公社以后,总算有了微薄的工资,却要分成好几份去花。孝顺父母、养活家人、接济亲朋、款待同事,往往还没到月底,经济状况已全线溃败,提前“月光”了。气得刘婶跳脚埋怨,说老刘还不如当个老百姓呢,省得顾天顾地,却顾不了自己的老婆孩娃。

那个时候社会风气单纯,干群和谐。老刘下队解决好邻里纠纷,碰上饭点,当事人都会诚心诚意请他随便吃点。说是随便,也是主人的费心安排。没钱买肉,就炒上几个笨鸡蛋,拿黄豆换二斤水豆腐,配上自家种的萝卜青菜,架上泥炉子,喝着自酿小米酒,几个人整他个面红耳赤,热火朝天。到了年底,户户杀年猪,更是东家请了西家请,一天当中只有早饭在家里吃了。彼时还没有什么这规定那规定,相互间你来我往,吃吃喝喝,也不算违规。

去别人家吃杀猪菜,老刘最爱的就是红烧肉。那时的红烧肉和现在的可大不一样。现在烧肉,用老抽、八角、桂皮黄酒等各种配料,口感立体丰富,却往往失去了猪肉的本味。过去的红烧肉,只用自家晒的黄豆酱或豌豆酱。肉也不用先过油,更不会焯水。洗干净的五花肉,切成大块,在铁锅里炒出一部分油后,直接加上拌好的豆酱汁,翻炒均匀,然后盛进砂锅里,加适量水,再放到土炉子上慢慢炖小半天。等到吃饭时端上桌,只见肉色红亮,只闻肉香氤氲。咬一口,鲜咸软糯,能感觉到浓浓的油汁在喉间缓缓流过。那种滋味,那份满足,可不是一般的谗人。此时的老刘,正当壮年,酒量惊人,饭量惊人,浑身都有使不完的力气。当然,他也不是只进不出光占便宜的人,总会经常邀请同事和三朋四友来家里聚聚。刘婶一边偷偷埋怨丈夫把家当成了免费食堂,一边手脚麻利地生火做饭。等到客人酒足饭饱告辞,刘婶收拾好碗筷,解下围裙,拍着老刘的肚子说:“莫看现在满肚子油,迟早都要一点点还给人家!”老刘哈哈大笑,边给刘婶捶腰,边夸老婆贤惠。

上世纪九十年代中期,老刘觉得自己文化水平太低,跟不上时代发展,就主动退了下来。“无官一身轻”,平头百姓的日子,让老刘觉得很惬意。干干农活,种种蔬莱,喝喝小酒,神仙般的逍遥自在。加上儿女已长大,都外出工作了,经济条件一年好过一年,生活水平也是水涨船高,大大改善了。以前爱吃的红烧肉,更成了饭桌上的常家常菜,隔三差五会端上来。此时的老刘,吃肉依旧是喜精爱肥,不嫌块大;喝酒仍然是红白夹杂,只恨碗小。沉浸在感官享受中的老刘,却全然不知危险已悄悄地步步逼进。

一晃眼进入二十一世纪了,老刘的饮食习惯也没怎么改变。不知从哪天早晨开始,老刘起床后只觉天旋地转,脑袋木沉沉的难受。他以为昨晚酒喝得太多,劲还没有过去,就坐在椅子上休息了一会。等他觉得好些了,忙着忙着就把这事给忘了。但连续几天早晨都这样,老刘有点慌了。他瞒着刘婶,偷偷去村医疗室检查。

村医听完老刘的介绍,让他静坐片刻,然后测量血压。检查完毕,乖乖不得了,低压一百一,高压一百六,已经是很严重的高血压了。老刘也吓了一大跳,连忙问村医有什么补救措施。依村医的建议,医院,做个抽血的深化检查,看看血脂、血糖及肝腹情况。因为高血压并不会单独存在,和许多病况都有关联。老刘连连摇头,只想在家里悄悄医治。没有办法的村医,只好给他开了两盒降压药,叮嘱他少吃肥肉、别喝酒、别熬夜,等药吃完了再来复查。老刘也对村医反复嘱咐,让他一定保密,千万别让刘婶知道了。

这天中午,老刘罕见地没有端酒杯,连香喷喷的红烧肉,也只是吃了一小块瘦的。刘婶很纳闷,问老刘西边咋会出太阳。老刘掩饰说,前几天酒喝得太连了,准备让胃休息半个月,多吃点素莱,好好调养调养,喘口气。刘婶撇着嘴说,你要三天不喝酒不吃肉,我田字倒着写。老刘给刘婶夹了一块肉,笑哈哈地回答,你要田字倒写,我王字也倒写!

吃完了两盒药,老刘又去了村医疗室。一检查,血压基本上恢复正常了。村医一边夸老刘身体素质好,一边让他保持现有的生活习惯。然后又给开了两盒药,让他减半服用,再巩固一下治疗成果。老刘连连答应,拿着药笑眯眯地回去了。

老刘自以为卸下了千斤重担,肚子里蛰伏半个月的酒虫馋虫一下子苏醒过来。除了头两天,他还像征性地吃了几粒药,然后就把药裹上塑料袋,塞到大衣柜的旮旯里去了。放开了思想和肚皮的老刘,又开始了大块吃肉、大碗喝酒的好汉生涯。终于,在他连续喝了几场喜酒,吃了好多扣肉碗面子之后,一天早上起床时,直接摔到地上,休克了。

儿子和女儿火速从外地赶回来。医院的病床上,娘仨对老刘展开了突击审讯。眼看着火已经烧到纸外头来了,老刘也就不再隐瞒,把这一段时间发生的事情都老实交待了。征询了医生的建议后,马医院。做磁共振,抽血化验,楼上楼下好一通忙活。血检结果出来后,连医生也吓一跳。血脂一项,总胆固醇达到了8毫摩尔/升(参考值2.58__5.17毫摩尔/升);空腹血糖8.8毫摩尔/升(参考值4--6.1毫摩尔/升);舒张压(低压)毫米汞柱,收缩压(高压)毫米汞柱。很明显,血脂、血糖、血压全面飘红,已成“三高",并伴有中度酒精肝。万幸心肺及大脑还算正常,但也处在危险的边缘。医生开了住院单,并制订了相关的治疗措施。孩子们陪护了几天后,见老刘的病情有了好转,就回外地上班了,每天都打电话或视频问候。剩下刘婶一人忙前忙后,端茶送饭侍候着。头两天,刘婶忍不住唠叨,埋怨老刘瞒东瞒西,不把她当亲人看。后来干脆不说了,只用眼神让老刘体会她的气愤和关爱。老刘自知理亏,像做错事的孩子一样小心翼翼,整天陪着笑脸。经过一段时间的治疗,提着大包小包的各种药物,带着医生的各种嘱咐,就出院回家了。

医院回来以后,刘婶开始了严格的管控措施。酒是坚决不能喝了,再馋也要戒掉,毕竟关乎生命安全,老刘能够忍疼割爱。最喜欢吃的红烧肉从此不纳入家庭食谱,并且连带着把猪油、猪头肉、动物内脏、鸡肉等容易引起血压、血脂异常的食材,也一起上了黑名单。一日三餐,青菜白菜萝卜轮番登场,全用植物油炒。偶尔吃点肉,也只用瘦肉。炖个猪腿啥的,肉皮也不让吃,只吃两砣瘦的,汤呢,更是坚决不准喝。听说鸭肉性寒,可以降血压,刘婶就买了好几只,宰杀干净了,一天两顿地吃。搞到最后,老刘一闻到鸭肉的味道,胃里就忍不住抽搐。听说醋泡黄豆花生米也可以降血压,就整了一大玻璃罐,当成零食吃。直吃得老刘牙根酸软,满嘴生津。戒掉了水果糕点等甜食,早晨的白米稀饭也换成了玉米糁子粥或面条。每天坚持锻炼身体,由刘婶陪着早晚出门蹓上一大圈。至于药物,用老刘的话说,跟吃饭一样多。降压的,降脂的,降糖的,预防和保护心脑血管的…每次一大把,一天三顿都在刘婶的监视下服用。

一晃几年过去了,老刘的身体基本上恢复了正常。对于酒,他也彻底没有了感情。但在吃的方面,却有一肚子苦水要倒。在刘婶的铁腕手段下,菜不但少盐、缺荤,连植物油也越用越少了。套用小说中花和尚鲁智深的一句话,老刘现在真是“嘴里都淡出鸟来”了。他越发怀念年轻时的好口福,也越发怀念他的红烧肉了。但老刘隐晦的提示和直接的请求,都被刘婶无情否决了。除了苦口婆心的劝解,还用一句话让老刘彻底无语:嫌命长,不想活了,我天天做红烧肉给你吃!

既然曲线和直线都走不通,老刘只好隐忍不发,再觅良机。功夫不负有心人,机会没多久就来了。

一天上午,刘婶要回娘家喝喜酒,老刘却坚决不同去,说不喝酒不吃肉在那干坐,什么意思也没有,还影响别人的食欲。刘婶没办法,安排好老刘的中晚饭,千叮咛万嘱咐,让他按时吃药,准时散步,不准破戒偷吃偷喝。见老刘点头如小鸡啄米,才不太放心地坐上公交车走了。

上午十点多,老刘出门了。几年的小集镇建设,让一条不长的街道上,也汇聚了四五家小饭馆。其中有一家是老刘本家侄子开的,能烧一份地道的红烧肉。老刘进了饭店,直奔主题,让侄子给他来碗红烧肉,要肥多瘦少,软烂正好。侄子也知道老刘的病情,就问老刘,来吃肉刘婶知道不知道?老刘撒谎说,你婶回娘家喝喜酒去了,给我一百块钱,让我来吃红烧肉呢。说着话,老刘掏出一张红票子拍在桌子上。

侄子将信将疑,手脚麻利地做好菜,端到老刘面前。给侄子钱,死活不要,只好作罢。老刘吃了两大块,想了想,找侄子要了个饭盒,把剩下的打包,赶紧往家走。果然,刚回到家,把老伴早上准备的饭菜端到灶台上,刘婶就打来视频电话查岗了。老刘一边笑哈哈地和老伴打趣,一边把摄像头转到了灶台上。刘婶瞪大眼睛看了看,撇撇嘴,又嘱咐了几句,就挂了电话。老刘咧嘴一笑,打开饭盒,手摸到酒瓶,想想又放下了,开始大吃起来。

过了两个月,老刘抓住机会故伎重施,又偷偷打了回牙祭。但当他第三次踏进侄子的饭店时,侄子一把拦住他,苦着脸说:“叔啊,你可千万别来了!在这吃肉,不知道哪个舌头长的告诉俺婶了。前两天俺婶来了,没把俺熊死!还说再要烧肉给你吃,她就要来拆招牌砸锅了。叔你赶紧回吧,俺还指望这饭店给你孙子孙女攒生活费呢。”老刘望望侄子,慢呑吞地说:“那不给你添麻烦了,我去别的饭店吃。”侄子一摆手:“叔你别去了,俺婶都给他们打过招呼了,去了也白搭。”老刘不相信,又去问了两家,果然都和侄子说的一样,只好黑着脸,怏怏地回去了。

刘婶也没有追究老刘偷吃的事情,只是管理的更加严格了。天天吃寡淡无味的饭菜,老刘就忍不住给儿女打电话诉苦。儿女们也只好委婉地对妈妈说,爸爸都七十出头了,想吃啥就让他吃呗,别超量别越界就行。刘婶断然否定了儿女的提议,说小孩子别管大人的事。七十多算什么,我还想他活到八十多、九十多呢。

就这样,老刘又恢复了以前的素食生涯。还好,在医生允许范围内的营养品,倒是一点也不缺,不至于让老刘真的变成老来瘦,整成个营养不良。

但天有不测风云,意外总在猝不及防时出现。当老刘过完八十寿辰六个多月后,一个不算复杂的手术,却让他昏迷在手术台上。在重症监护室躺了一星期,老刘醒来的第一句话就是回家。在家里的第二天,老刘奇迹般异常清醒了。不仅和陪护的众亲友打了招呼,还依旧小心地与刘婶商量,要吃一回红烧肉。众人强颜欢笑,暗中拭泪,都明白这是老刘最后的告别。但遗憾终究是遗憾,突然发生得太突然。当刘婶端着红烧肉既将推门而入的刹那,老刘已魂归西天,神游极乐。惟愿天堂无病痛,无羁绊,老刘能大快朵颐,开怀畅饮。

…………

后记

经常纠结于一个问题:家有高龄老人,且行走不便,身患疾病,究竟是遵医嘱、限其行,还是顺其意、遂其心?前者延其寿,孝也;后者讨其喜,亦孝。然养生、口福,终难两全。悠悠之口,众说纷纭,孰对孰错,卿意何如?

图:袁丽

编辑:张凤兰

审核:李珊珊吴炫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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